后知后觉领悟到了真相,与杜蘅和傅灵昀先生分别后,隔了十数个昼夜。
任凭我想破脑壳,也无法遏制乔尔一再叨扰杜蘅的决心。他给父亲送去两封长信,表示他将会在巴黎逗留一段时日,嘱咐仆人寄送信件后,便换上最体面的服装,去见他念念不忘的奥利维亚的转世。
新换的门锁令乔尔陷入暴怒,他不敢置信,奥利维亚竟然这样对待他。钥匙的魔法终究失效,不是门锁换掉的刹那,而是奥利维亚失去呼吸的瞬间。
乔尔疯狂地捶打实心木门,门内的人仿佛是不堪骚扰,没好气地敞开了一道细缝,乔尔得逞,一只脚卡入门与门框之间,争取发力的时间,顺势摧毁阻隔他与奥利维亚的任何事物。
出乎意料,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陌生而沉默的壮硕男子。他冷冷观察乔尔,杀气逼人。乔尔瑟缩了半秒,立刻定位好男子的仆人的身份,如今奥利维亚非同昔日温婉柔弱的女子之躯,不必忌讳男性的仆役。
男子早在数分钟前接到主人的指示,虚拦乔尔做做样子便罢手。乔尔轻车熟路迈向主卧室,拧开了门,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杜蘅深深陷入松软的床褥中,双手举高至头顶,被丝绸质地的领巾桎梏起来,被汗水濡湿的刘海下,双眼也被密不透光的布料蒙蔽,如脱水的鱼般极力喘息。
他身上披着的白衬衫失去任何遮蔽的作用,纽扣扯开,露出大片胸膛,青紫斑驳,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惨况。他紧致修长的双腿被分开,傅灵昀卡在他两腿之间,与他血脉相连成一体。
傅灵昀猫腰啃咬杜蘅的脖颈,杜蘅闷哼了一声,弓着身子,既欢愉而痛苦着。傅灵昀紧紧扣住杜蘅的腰腹,向气血上涌的乔尔投去不屑地目光,宛如在打量地上的蝼蚁,“滚出去。”
乔尔忍不住恶言怒骂,可在声音发出之前,侯在身后的魁梧男子扼住他的嘴唇,把他如废物般拖出去,重击后脑。
乔尔瞬间失去了意识。
两个小时后,二人拾掇妥当,不紧不慢走出主卧。杜蘅跷着二郎腿,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,“死了?”
男子毕恭毕敬立在一侧,“只是晕了过去。”
傅灵昀先生夺过杜蘅含在双唇之间的烟,他心情不错,至少男子感觉出来了,“把他丢出去。”
好吧,男子忏悔,他自沙场养成的直觉压根不准确,一点也不。杜蘅冁然而笑,恰到好处缓解僵持的气氛,男子心怀谢意,不愧是能入傅灵昀先生眼的人,心中益发不敢怠慢小觑。男子偷偷擦了把额角,手脚麻利扛起乔尔,越过错综复杂的街道,对待垃圾般狠狠砸下,肉体坠地的闷响渗杂了骨头碎裂的脆响。
“搬来我这边。”傅灵昀将杜蘅打横抱起,确立关系以后,他格外热衷于拦腰抱起杜蘅,明显对初见那次意外耿耿于怀,无法释然。杜蘅笑得不能自已,“好。”
“婊子!”乔尔双眼通红,他坐在床沿,肘子支在腿上,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。他的状态非常不对劲,我思忖再三,决定解开乔尔的心结,“乔尔,我的朋友,请你停止折磨自己。”乔尔仿若未闻,我再也隐忍不住,“奥利维亚已经回归上帝的怀抱,她与杜蘅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!”
而且,她的死,很大部分的原因得归咎在你身上!
我不想刺激乔尔濒临崩溃的情绪,费劲地咽下质疑的话。
乔尔听不进去我的劝阻,他的伤势稍微好转,背着医生违背医嘱,迫不及待离开病床前往奥利维亚的居所,人去楼空的境况令乔尔大受打击。他来到奥利维亚长眠之地,扑通跪倒,虔诚地呼喊她的名讳,泣不成声,“奥利维亚,我竟然错认了你,我到底干了什么蠢事!”
我沉默凝视这一幕,相信乔尔终于彻底解放。
乔尔的行程很快安排好,下个月初,他便会离开巴黎这个充满了爱、回忆、悔恨的地方,掀开生命新的一页,我为他的重生感到欣慰,经一堑长一智,我相信这个男人从悲恸中摄取的力量,终将成就他的坚韧与勇气。
故此,再次与傅灵昀和杜蘅先生会晤,乔尔显得相当平静。
我心血来潮,邀请乔尔出席最近举行的拍卖会,一则为了缓解他的苦闷,另一则我本来便对这场拍卖有些兴趣,东方文化在时尚圈渐渐变得时髦起来,有些精巧的物件,是我前所未见的。揣着开阔眼界的心思,我托人准备了两张入场卷。
到场时室内的轰动未曾退减,娇美的妇人、年轻俊朗的绅士耸立成人墙,将旁边不起眼的位置堵得水泄不通,直到木槌敲击三下,示意拍卖开始,那圈人群方不甘散去。看清席上端坐的二人,我的脑袋神经质地抽痛起来,乔尔忘了呼吸,不由自主换到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,隐忍地死死窥探着。
杜蘅百无聊赖翻弄拍卖的小册子。他如今换了一身行头,手工制装扮价值不菲,那头柔软的短碎发抹了起来,露出光洁的额头,温润如玉。更重要的是,傅灵昀先生和他待在一起,放在不近人情的傅灵昀先生身上,恐怕是破天荒的大新闻。
二人关系尤为亲近。我们接触东方人的经验寥寥无几,初见之际,难以辨析他们之间独特的特征。傅灵昀先生和杜蘅长得不俗,自然而然被误以为是亲兄弟罢。
“喜欢便买。”
大家都竖起了耳尖,傅灵昀先生淡淡的声音一字不漏传入有心人耳中。相信拍卖会一旦叫停,他说过的每一个字词,都会成为惊世骇俗的传闻,在大街小巷里传播。
“你是个有钱人?”杜蘅问出了全巴黎最大的笑话,周遭果然响起的窃笑不绝于耳。他的法语流畅了许多,语法和音调都精确,不难想象,傅灵昀先生把巴黎最好的语言老师送到杜蘅面前。乔尔摁在腿上的拳头攥紧又松开,额角青筋迸发,挂着密密麻麻的细汗。
傅灵昀先生不知谦虚为何物,平直地承认事实。
与其说受宠若惊,杜蘅更趋向惋惜。过往暗无天日的日子里,他也接过活儿,每一宗都是天价。失败率为零,加之手段干净利落,不留丁点蛛丝马迹,在业内属于站在顶端、望尘莫及的传说人物。若说一个人的价值等于他创造的价值,杜蘅估算,去除零头的话……
“我还挺贵的。”杜蘅陈述事实,傅灵昀淡淡一笑,像奸计得逞的狡狐。不出所料,翌日巴黎很快就刮起不堪入耳的传闻,造谣的人,是我挠破脑壳都不敢想象的人,不过这也是后话了。
乔尔呼吸一窒,整个人顿时鲜活起来,他嘴唇蠕动,无声默念奥利维亚的名字。我聚精会神在乔尔身上,拍卖会到哪个进度我并不自知。一直到视线前方突兀的举起了一个牌子,我从蒙昧之中警觉醒来。拍卖师小心翼翼地端起一本破旧的书籍,因为经常翻阅,角落翻卷。封面是我不认识的方块字。
是一本食谱。
“五十。”
乔尔眼疾手快,他对奥利维亚的承诺抛诸脑后,“六十!”
“七十。”
“八十!”
杜蘅挑眉,回眸打量这个和他较劲的家伙,乔尔浑身不自在,脑海中失控地涌出那些旖旎的风光,杜蘅无情的冷哼令他如坠冰窟,透心的凉。他生怕这种煎熬持续多一分一秒,他便会忍不住跪到杜蘅身前,亲吻他的手背乞求原谅。
“一百。”
乔尔一震,扬声道,“二百!”
可怜的乔尔和当初的我一样干了件冲动的事情,拿20倍的价钱,赌气购买了一本他甚至无法读懂的外文书籍。杜蘅若有所思,拍卖会下半场,端出更多奇珍异宝,都无法激发他争夺的心思,乔尔心坎里突然充满了复仇后的快感,但这种极乐旋即被愧疚取替。
拍卖会后乔尔挣脱我的桎梏,追上傅灵昀先生的马车,在Ballad糖果店“偶遇”杜蘅。
TBC.